便宜无好货-谈谈专利代理机构的工作成本
四川致高律师事务所知识产权团队芶忠义律师
一、一则招标公告
近日，看到了省内某知名的人民医院关于知识产权的招标公告，顿时百感交集，也终于为国内为什么出现了大量的垃圾专利找到了一些原因。我们先来看看该医院的招标公告的内容：
作为行业内人士，大家都应该知道实用新型专利和外观设计专利是不需要进行实审的，因此只要收到了受理通知书基本就等于能够拿到授权证书了，暂不考虑价格的情况下，上述条件大家还勉强能够接受。
而对于发明专利来说尽管4500元/件价格还是偏低，但是如果批量的话还是勉强可以做的，但是发明专利设置的条件就很有意思了，就值得深究了，上述招标文件反应了两层意思（下面就以最高限价中标来讨论）：（1）费用需要等待两年左右。大家知道发明专利是需要进行实审的，通常能够拿到授权通知书的时间在2年左右，即代理机构需要自己垫付两年的成本运行。（2）拿不到授权通知就拿不到代理费。大家知道发明专利是不一定能够授权的。按照知识产权局公布的统计数据，2017年，我国发明专利申请量为138.2万件，共授权发明专利42.0万件；2018年，我国发明专利申请量为154.2万件，共授权发明专利43.2万件。正如前面所述，发明专利需要一个周期，因此我们用2018年的授权发明专利43.2万件去除2017年我国发明专利的申请量为138.2万件可以得出发明专利授权率大概为31.3%。即授权的发明专利只占全部发明申请的三分之一左右，这意味着有三分之二左右的发明专利申请不能授权，我们把上述授权率和招标书中的费用相乘得出4500元/件×31.3%=1409元/件。即如果作上述发明专利的申请，其平均每件授权的费用居然是1409元/件，远比实用新型专利的价格还低，另外还需要等待两年才能拿到费用。
呵呵，朋友们，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啊，不晓得行业内的朋友们去投标没有，反正这样的标我是不会去投的，不投标公司还可能多活几年，投了标公司可能要不了一年就死掉了。行业外的朋友可能不清楚专利代理机构的运营成本，下面我们再来算算代理机构的运营成本。
二、专利代理人的工作量与收入
编者作为负责任的高大上的知识产权工作者，并不是想贬低该医院，其实，排除该招标文件中那个发明专利需要拿到授权通知书的条件之外，上述招标的价格在四川比较普遍。我们今天就以该招标文件中的价格来算算专利代理人的收入是多少。我们假定以最高限价中标且接受委托后就支付费用，不用考虑最后发明专利是否授权都给钱，即发明4500元/件，实用新型1700元/件，外观800元/件来计算。根据北京市专利代理协会的统计数据（《中国知识产权》杂志第93期）表明，北京市一名一般代理人完成一件一般难度的专利申请案需要花费的时间为：机械类发明专利30.4小时，电学类发明专利32.8小时，化学类发明专利34.7小时，实用新型专利17.5小时，外观设计专利7.6小时。为了计算方便，我们干脆将发明专利各类花费的时间取个中间值32小时，如下图
为了计算方便，我们干脆将发明专利各类花费的时间取个中间值32小时，我们把上面的数据倒一下可以得出，每个小时可以完成发明专利0.0313件，实用新型专利0.0571件，外观设计专利0.1316件。一般来说，在代理机构中专利撰写人费用分配比例大概为案件收入的25%-30%之间，我们按照专利撰写人最高30%进行分配，再用上面招标文件中的数据算一下，可以得出如下数据：
大家感觉收入如何，有人说，做发明专利还不错，但是不是每个案子都是给你的发明，因此还需要对上述数据进行加权平均，以求得实际的平均收入。 2017年，我国发明专利申请量为138.2万件，截至2017年底，全国专利代理机构突破1,824家，执业专利代理人超过1.6万人（数据来源于国知局）。申请日在2017年1月1日到2017年12月31日的实用新型专利有1 40.3 万件，外观专利51.7万件（数据来源于佰腾网，注：编者采用2017年的数据，没有采用2018年的数据，关键是2018年申请的新型和外观可以还没有授权，也就没有公开），上述总计330.3万件，其中发明专利占41.8%，实用新型专利占42.5%，外观专利占15.7%。我们利用上述数据进行加权平均可以得出如果按照招标书上的最高价格中标则代理人正常工作的每月收入为6156元（7425.00×41.8%+5129.14×42.5%+5557.89×15.7%），平均每小时35.4元，平均每月完成10件（5.4×41.8%+9.9×42.5%+22.9×15.7%）。但是需要说明的是，上述收入是包含了所有的费用，即包括了社保的费用，如果扣除社保，专利代理人一个月大约为5000元。
大家感觉如何，可能有人说还是可以，那么我们再来看一组数据，该数据为北京市专利代理协会经过调研后中国和外国专利代理人每小时的费率的统计数据（《中国知识产权》杂志第93期，根据文章推断该数据应该为2012年左右的数据）
这个可能不直观，我们将上述数据求一个中间值做成柱状图如下：
是不是很震撼，真是啊，别人2012年左右就一个小时1千多元，而按照该医院的招标文件算出的代理人1个小时只有平均30多元，30多倍的差别啊，这差别真是太大了，就算和2012年北京代理人的收入相比也差6、7倍，真是的，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做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知识产权的了。
有的朋友可能会说，不对，我周围的专利代理人收入很高啊，一月1万多，还有2、3万的。是的，我承认，还是有很多专利代理人每月有1万元以上的收入，但是他们之所以有1万多的收入在于以下几点：（1）该代理人为本行业资深人员，速度比一般人快；（2）代理人加班时间长，代理人反正在单位和家里都可以写，因此通常代理人都会在回家后继续撰写，当然也可能不到单位直接在家撰写，因此代理人通常一天工作12个小时也正常；（3）有些代理人只图数量和速度，不管质量，这也就是垃圾专利的制造者。
其实，我们也理解，有些人员申报专利是为了职称，有些单位申报专利是为了申报项目，有些申报专利当然是对外广告的需要，因此对他们来说，专利授权范围大小无所谓，甚至保不保护都无所谓，关键的是要拿到专利证书，还要代理价格低，同时还要速度快。该医院的招标其实就是因为该医院的医生教授为了评定职称而需要专利，因此图的是价格和拿到证书。其实，垃圾专利的制造者是为了要吃饭的专利代理人，而垃圾专利的源头在于这些为了职称、为了项目、为了打广告的单位和人员。
可能细心的吃瓜群众会发现，编者给的数据好像有点不对，专利代理人每年的代理量好像不止那么点哦。是的，恭喜你，你说对了，但是没有奖励。前面所述2017年，我国发明专利申请量为138.2万件，发明和新型以及外观合计330.3万件，截至2017年底，全国专利代理机构突破1,824家，执业专利代理人超过1.6万人。那么按照上述数据应该得出330.3万件÷1.6万人=220件/人，而不是按照前面计算的一年120件（10件/人×12月）。其实这种情况在行业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上述的1.6万的代理人是有证的代理人，但是基本每个代理机构都有没有拿到证的撰写人，而且比例还不小。按照北京市专利代理协会经的统计数据（《中国知识产权》杂志第93期），在课题组调研的专利代理机构中，员工总计2726人，其中专利代理人671人，专利代理人人数与辅助人员人数的比例大致为1:3。呵呵，懂了吗？1:3的比例，请问其它人都在干什么呢？其实这3份中，基本至少有1份属于没有证的撰写人，还有1份基本属于销售业务人员，另外1份当然就是流程人员、管理者和老板了，当然各个代理机构的人员配备都有些区别哈，并不完全一致。
有人说，这老板也太黑心了，应该多给代理人提成比例，老板说，我也没有办法哈，剩余的也不是我的，我还要把一大部分收入给销售业务人员的。我们下面就来说说销售业务人员。
三、销售业务人员的收入分配
基本每一个专利代理机构都配备有销售业务人员，具体的比例各个单位并不完全一样，有些单位基本按照与代理人的比例1:1来的，有些单位可能还更高。案源是每一个代理机构的能够存活的保证，每一个代理机构都及其重视案源的开拓，因此设置销售业务人员就基本成为每一个代理机构的必须。销售业务人员通过电话、拜访、讲课等方式开拓案源，销售业务人员的提成比例大概为案件收入的20%-25% 。按照该医院的招标文件数据，开拓一个发明专利收入在900-1100之间，开拓一个实用新型专利收入在350-425之间，开拓一个外观专利收入在160-200之间。如果按照代理人与销售人员1:1的比例来算，除去老客户的案源，大约一个销售人员一个月有8件案子，其收入在5500左右（其实我一直觉得当房屋中介的销售人员比当高大上的知识产权行业的销售业务人员靠谱）。但是需要说明的是，编者本人手里没有这方面详细的统计数据，并且销售人员能力和人脉资源的不同，开拓案源的结果差别也很大。但总的来说，销售业务人员的提成比例在20%-25%之间。
那么除去代理人和销售业务人员的收入，案件收入中剩余的45%-55%就应该全部是老板的收入了吧，下面我们来看看老板的收入。
四、老板的收入
老板说：你们想多了，开销还多呐，其实我也很苦，只是没有地方诉说而已。
剩余的45%-55%中，其实还有一部分是给流程人员的，一般比例为5%-10%。吃瓜群众可能要问，流程人员是干啥子的哦？其实流程人员是重要的辅助人员，一般负责将代理人提交的案件进行校对、整编并通过电子申请端口提交、负责和客户联系、负责缴费、负责时限监控、负责收发中间文件。总之，流程人员就是代理机构正常运转的保障，在正常运行的一个代理机构，代理人可以缺席一个星期没有问题，但是流程人员缺一个星期就要出大问题。
除了流程人员外，还需要一部分管理人员，这部分管理人员负责对单位的正常运行进行管理，同时对代理人尤其是没有证的撰写人提交的案件进行复核，对其质量进行把控。管理人员的工资相对较高，因此再把案件收入的另外10%给管理人员并不过分。
看看还剩下多少，哦，还剩下25%-40%，这部分应该是老板的了吧。很明显还不是，国家还没有收到税呐，代理机构是有税的，至于说税的多少，搞会计的清楚，一般各种税和费（不包括社保）加起来在10%以上。因此除了税之外，剩余的还有15%-30%。
其实一个代理机构运行的如何，能否赚钱，能够赚多少钱，基本就看着最后的15%-30%了。为什么呢？因为这部分费用里面提除了办公成本剩余的就是老板的了，老板运营的好，办公成本能够控制在15%以内就有赚，如果办公成本超过15%，就有可能会亏，当然如果办公成本甚至超过30%，那么，恭喜老板，你可以关门回去洗洗睡了，你解脱了，从此不用再烦恼每天的案源和员工的工资以及房租了。
按照北京市专利代理协会经的统计数据（《中国知识产权》杂志第93期），除去员工的人力成本，专利代理机构还要在其他方面产生支出，根据课题组调研，北京市专利代理机构其他成本约占总成本的40%。我想说如果按照成都市专利代理机构的其他成本（除去人力成本，包括税费）如果也占总成本的40%的话，可能成都市一半以上的代理机构都关门大吉了，幸好的是，成都市的房租费用没有北京那么高，因此办公成本也相对要低，对于代理机构的老板来说还是能够赚一些钱的。
有人可能说，不对哦，招标都是公开的招标，哪里还需要那么多销售业务人员哦，这部分钱不是省下来了吗？编者和老板只能说，你还是想多了，规则，你懂不？
五、总结
编者再一次声明，编者引用该医院的招标数据只是想说明这是现状，并没有任何其它意思，但是，正是这种普遍的现象才是需要我们引起重视的地方。对于申请人来说，选择质优价廉的产品和服务无可厚非，但是如果过于苛求于低价格，那是肯定不会获得好的专利的，只会产生速成的垃圾专利；而对于很多专利代理人来说，其很羡慕国外代理人的收入以及佩服其严谨的工作态度，很多代理人希望国内也能够有那样的环境，其也希望能够写出好的专利，但是被生活所迫，其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从而成为一个垃圾专利制造机。
另外编者还要啰嗦的是，从2018年开始，实用新型专利的审查非常严格，审查期限也变成了7-14个月，同时也加强了非正常申请的排查，降低了实用新型专利的补助，这能够从一定程度上降低垃圾专利的产生，但是编者认为如果不从根本制度上改变还是空起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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